石可破也，而不可奪堅
今日香港的法庭，可能是最多人一本正經講歪理的地方，也可能是最多人義無反顧說真話的地方。被控「串謀勾結外國勢力」等罪的黎智英，近日出庭作供，就坦蕩蕩講了很多人不敢再公開講的真心話。
2020年，黎智英在對談節目提到林卓廷因「元朗721案」被捕，當時黎指「国安法」破壞法治，意味香港未來會很可怕，「沒有法治、沒有事實。沒有黑白之分，沒有對錯之分（There's no rule of law, there's no facts. There's no black and white. There's no right and wrong）。」
在法庭上，黎智英解釋「国安法」破壞法治，是因為它生效之後，政府運用法律會更嚴厲。法官杜麗冰質疑黎，是否指国安法實施前，有人參與暴動也不會被控暴動罪？黎回答：「他們不是在暴動，而是在保護自己。」杜麗冰反駁：「這是不同的。」黎說：「扭曲事實，這是我所說的東西。」另一法官李素蘭追問：「所以你是說政府扭曲事實？」黎答道：「至少警察，是的。」
關於香港司法，我日前已撰文指出它怎樣雙重標準，法官又如何強詞奪理，非要釘死721案中幾個非白衣人被告（包括林卓廷）不可。黎智英四年前在對談節目中的預言，根本已一一應驗，大家亦有目共睹。所以法官對黎的種種質疑，在常人眼中，既荒謬，又可笑，尤其是杜麗冰問的這句：「你指国安法實施前，有人參與暴動也不會被控暴動罪？」
事實是剛好相反：国安法實施後，有人參與暴動也不會被控暴動罪。
最佳例子就是杜麗冰本人在2022年審理的「上水老翁被磚擊中致死案」。2019年11月13日中午，上水有一群黑衣示威者與一群清理路障的人，先是互相指罵，繼而拾起地上磚塊互擲，釀成暴動，其間一名70歲清潔工被磚擊中頭部倒地，不治身亡。最後兩個示威青年被捕，暴動罪成，判監五年半。
案中有個控方證人，叫柯明玉，自稱途人，在案發現場清除示威者設置的路障，但雙方爆發衝突後，柯承認自己也曾向示威者投擲磚塊。那麼柯明玉及其他清除路障兼擲磚頭的「途人」，有像那兩個示威者一樣被捕並被控暴動嗎？答案當然是沒有。
與示威人士對立的一方，如柯明玉，非但沒有被控暴動，更以控方證人身分出庭作證，甚至被法官杜麗冰稱讚為「無名英雄(unsung heroes)」，杜當時在判詞中形容他們「無私且勇敢地走上街頭，將石頭和磚塊移到路邊（selflessly and courageously decided to go down to the street to move the stones and bricks and put them to the side of the road）」。
以上所說，是兩年前杜麗冰白紙黑字寫在判詞的事實。好了，現在請大家重溫一下近日陳廣池法官判林卓廷等人暴動罪成的「理據」，他是這樣寫的：
//219. 集結可以由合法，演變成為非法，繼而演變成為暴動。此演變過程所需要的時間，不能一概而論。非法集結可以在瞬間演變成為暴動。任何人，不必是「原初集結者」，此人可以在任何階段「參與」非法集結。
222.單純身處發生非法集結或暴動的現場並不招致任何刑事法律責任。然而，如果被告人身處現場，並透過說話、標記或行動提供鼓勵，則可因『參與』該非法集結或暴動，或協助（aiding）及教唆（abetting）其他干犯非法集結罪或暴動罪的人而被定罪。//
按照這定罪準則，在暴動現場有份擲磚頭的柯明玉及其他「無名英雄」，怎可能沒犯下暴動罪？既參與暴動，為什麼香港警察不執法？為什麼律政司不起訴？我不知道杜麗冰及其他自命公正的国安法官會怎樣回答以上問題。但事實就是：国安法實施後，有人參與暴動也不會被控暴動罪。
今日香港似乎有一條潛規則：如果你是政府支持者，即使擲磚、持棍，法庭也會視你為「普通市民」，甚至冠以「無名英雄」頭銜；但如果你是異見人士，哪怕你在現場只是講一句「先生唔好打交」，也一樣被法官用「磁石效應」作理由，判你暴動罪成。
是否有罪，原來看你是否站對了邊。這個奇特的社會現象，不就是黎智英所說的「沒有法治，沒有事實，沒有黑白、對錯之分」嗎？石可破也，而不可奪堅——你可以剝奪一個義人的行動自由，但你永遠沒辦法摧毁一個勇者講真話的意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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